“曾一鸣说自己并不喜欢“音乐疯子”这个称呼。
如果唱歌的人是疯子,那听歌的人呢?他管自己对待唱歌这件事叫“投入了最大的情绪”。出道十余年,踩过坑、摔过跤、被雪藏过、被蔑视过,也被鲜花和掌声包围过,他接受了这些经历。他还是会毫无保留地投入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当中,只是这一次,他学会了如何面对困境。
那个真正的华语唱将们鼎盛的时代,也许永远过去了。曾一鸣对目前的华语乐坛和人际关系有了新的看法,也看得更长远了。35岁之后,他从狂傲的坏小子变成了有故事的男人。
01
“我永远不会再去任何音乐选秀节目做选手了”,曾一鸣在自己的微博上写道,仿佛宣告了一种结束,和另一种新生。
年1月12日,曾一鸣曾洋洋洒洒地写过一篇长微博,除了宣布又要发行一张新专辑之外,便是阐述了和湖南卫视的音乐节目《歌手》之间长达四年的纠葛和执念。
在第一季《歌手》结束时,这档节目立刻成为了所有歌手都梦想登上的舞台。无独有偶,同年6月,在问鼎《中国最强音》年度总冠*后,曾一鸣便陷入了对这个舞台持续几年的执念中。
在曾一鸣看来,单纯就唱歌而言,自己绝对是把好手。他觉得,这样难道还不够吗?在参加完《歌手》第二季试音后,他对总导演洪涛说了一句:只要您让我上,我一定会给您夺冠!
这句话被曾一鸣自己定位为“想起来就要抽自己一巴掌”。当然,那一季杀出来的黑马是邓紫棋,不是曾一鸣。而年度四强则是他的同门大师兄曹格。
要是这么容易放弃,就不是曾一鸣了。他一边专研精进唱功,一边找关系托人情,期间还坚持不断地给洪涛发自己新出的演唱demo。年《歌手》第四季试音,他破釜沉舟,拿出了手头所有的钱,请了一堆顶级乐手还有调音师浩浩荡荡地去了。
在“全程态度谦虚,演唱超常发挥”之后,曾一鸣一群人激动地互相击掌,他们坚信,这次一定能上。然而,依旧没有。
反反复复的自我怀疑折磨着他。直到其中有位跟洪接触过的朋友给他看了一个聊天的截图,在朋友表达完对曾一鸣的赞美之后,洪涛回复说,他唱得真有那么好吗?
曾一鸣的歌手路峰回路转,但开局都很漂亮。
年靠着业余爱好写了一首《当我再爱你的时候》爆红网络,走到哪里都是各种翻唱版本。年参加湖南卫视《节节高声》,抱得季度金曲《》和季度冠*,再到年《中国最强音》总冠*。他还以为,以后只能是更高的荣誉在等着他。
这让曾一鸣的故事有了一层英雄主义色彩。
曾经在舞台上踢馆的成绩有多耀眼,他的离开就有多悲壮。“人气这种东西,真的是说没有就没有的,但我没想到会没的这么快。”之后的四五年时间里,作为红极一时的实力派歌手,传统电视媒体上再也看不到曾一鸣的身影。
问及他当时对《歌手》坚持了那么久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,他温和地笑了,表示并不后悔,“对于音乐的审美,并不是所有人都秉持着同一种标准。”
02
在浙江卫视中国蓝10周年主题晚会上,一首《往后余生》宛如一道回忆杀。曾一鸣的脸上出现一种沉浸其中的享受之色,让人想起很多年前他在最强音舞台上的样子。
人们已经很少能在线下的舞台上看到曾一鸣了。夺冠《中国最强音》之后,他好像突然就从大众视野里消失了。
距离这场红遍全国的歌唱比赛已经过去了五年,还会有粉丝会在微博搜索他的名字,点开当年在那档节目里引起过不小轰动和话题的一些视频。他也承认他是念旧的人。他记得他唱过的那些歌,以及每首歌里他倾注的爱和情绪。
在外界种种的揣测和“为什么你就不红”的惋惜声之外,曾一鸣似乎自有一套活法。
今年,曾一鸣36岁了。撇开音乐,他渐渐变成一个愿意多方面接受新鲜事物的人。经纪人王姐说,他其实就是一个理工男,自己录短视频,自己放字幕自己剪辑。
就像今年春节的时候,他学会了玩抖音,没事往那儿一坐能刷上好几个钟头。当时特别流行海草舞,曾一鸣自己也录了一段。“现在看太傻了,还好没发出去。”他乐呵呵地说。
但是在网络上,你还能找到他对音乐“较真”过的痕迹。一个曾经给曾一鸣编过曲的曲作者说:“棚里录音的时间其实并不长,连同和音主唱一起录完收工,一共5个小时,一首6分钟的歌,他连着来了5遍,而且是onetake(指一次完成)。”
一般业内的人都清楚,如今要求onetake的歌手是凤毛麟角。只是通常情况下,曾一鸣不怎么在外行人面前聊这些事。用他的话说,那些美妙的歌唱技艺是他的武器,而他的身边还有许许多多掌握这些非凡技艺的人。
他非常希望,把之前华语唱片最昌盛时期的试听感和视觉感都一代一代传递下去,但他并不着急。
而面对真正渴望听到好音乐的观众时,一切的技巧都不重要了。
他压根没想过要告诉别人,我这个音是怎么发出来的,那首很红的曲子的哪个部分是我想出来的。但他依然具有说不清的魔力,抖音上翻唱的那首《往后余生》颇具“一鸣特色”,获赞超过万。
简单到完全没有摆设的背景墙,也没有专业的环形灯,一头没做过造型的头发,一件略略发旧的白T恤,一个走过了几度沧海的男人。
这个百感交集的画面,无不让人联想到,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,回头看看时已匆匆数年。
03
做声带手术改变了很多事情。
年中秋节前后,曾一鸣和周围的人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。他像一头失控的困兽一样被激怒,冲着几个人嘶吼,过程持续了约半小时。半小时后,他发现,他说不出任何话了。
医院的大夫拿着片子告诉他,你声带里面长了一颗囊肿,需要做手术。那做完手术会变成什么样?“大概,就像杨坤那样吧。”大夫用了一个最具说服力的例子告诉了他。“当时我整个人就瘫在那儿了。”
医院扎针,曾一鸣基本不出门,也没有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。“万念俱灰,特别绝望。”他形容自己就像被砍掉了四肢,再也无法行走了一样。
当时医生给他开的药,是往脖子里扎针。“短短的一节脖子上,要扎上十几根那种治疗的针,感觉每次都往骨头里扎”,现在说起那时的感受,他还是会冷不丁地抖一下。
当时网上还有人会去提问,为什么曾一鸣消失了?他看看眼下的自己,好多次都感到难过。是不是真的只能离开演艺圈,过隐姓埋名的生活了?
他又开始了漫长的求医,最后遇到了那个治愈他的神秘大夫。治疗费用高达六位数,他想都没想当场就给了。每次大夫往他嘴里滴那些清清凉的药水时,他也不知道是什么,只是感觉很像牙膏。倒是大夫会打趣说,这可比*金还贵呐!
经过前前后后七个月的禁声后,他再次拿到一张全新的CT片子。声带受伤后他一次都没有哭过,但被告知已经康复后,也说不清为什么,像一股突然松弛的力量,突然就哭了出来。
他说自己是个坚强的人。被雪藏的那几年,他开过黑车,被网友认出来了也乐呵呵的。别人说他上镜胖,他天天跑步减肥。自己开始录抖音后,再难听的留言他也耐心地一条条回复。他也是脆弱的。对于一个歌手而言,有什么比失去一副好嗓子更可怕呢?
好在,这段经历不是没有收获。
曾一鸣坦言自己是个不太能听得进别人说话的人,禁声之后,他对这个只能靠听和察言观色的世界有了探索的好奇心。他开始认真聆听别人真正在说些什么,他发现别人在批评他时的表情其实是中肯的而非攻击性的……
“80后歌手里面,没有人是我的对手,其实我还想说,在音乐制作人这一块,也是如此。”这是年曾一鸣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的话,类似这样张狂和膨胀的话还有很多,毕竟在当年一群选秀歌手里,他始终是个异数。
互联网意识形态下,公众人物或多或少会被贴上一些标签和人设,至少在这场时代造就的舆论风潮里,曾一鸣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符号。
04
但是,曾一鸣那种骨子里对音乐一如既往的执拗,却很难改变。
他一度还停留在,歌手就应该靠发唱片才能立足的阶段。最强音之后,他推掉了许多报酬丰厚的商演,自己投了三百万做了《神通》这张专辑。他专门去了日本找了金牌制作团队,“走火入魔般在专辑制作上进行不计成本地投入。”
这张专辑曾被视作是用来冲击《歌手》舞台所准备的大杀器,没有一个唱片公司愿意买下它。唯一一家出价万,前提是要曾一鸣做旗下的签约歌手。
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现实法则开始生效。在娱乐圈,高人气本来就是个小概率事件。一直拥有高人气且不断攀升不断向上,更是难上加难。
不仅仅是曾一鸣,最近几年,能顺利发片的歌手越来越少。
“唱片市场不景气已经很久了,这是时代推动的,逆转不回来。”他偶尔和之前同期出来几个歌手朋友聚在一起小酌的时候,经常看到那些喝high了的过气歌手冲到酒吧的台上拿起话筒唱歌。“你一听这歌声,就知道这些人才是真正称得上是‘唱歌的’。”
“唱歌就如同一种艺术创作,里面包含了技巧和情绪,甚至是你的内心。”曾一鸣说。只有他懂那一批歌手的孤独和脆弱,他们怀念舞台也怀念唱歌,但是被时代大潮抛到了身后,怎么都追不上。
而且很有可能是永远都追不上了。
有没有可能,用一个办法把他们拉回来?有的话,能不能行得通?曾一鸣打算,拿自己作为第一个实验对象。
年9月,他正式入驻YY,成为平台有史以来第一个专业歌手比赛的冠*选手,同时也宣布,放弃线下市场专心直播。
如果成功了,他还计划把同门师姐金池也带入进来。“有风险啊这件事”,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去做呢?
“因为有很多音乐人和歌手都在等,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,更适合的平台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。而且,真正优质的歌手应该顺应这个时代继续往前走,让喜欢的人看到。”
在曾一鸣看来,和其他线下节目比起来,直播的意义在于是能够“以更轻松的方式去听歌”。“我觉得直播可以承载的艺术形式有很多种,当然也可以是专业级别的唱歌。甚至在将来,越来越多的专业歌手开始直播后,一场直播就可以是一场liveshow,也不会再有人说直播歌手唱得不好了。”
这是让他能够倾注所有心血去做的一件事。
05
除此之外,发生在曾一鸣身上的改变又远不止这些。
长时间地观察,他发现直播平台有不少唱歌的好苗子,只是“缺乏一些专业指导”。比如,一起参加浙江卫视十周年晚会的时候,他会提醒摩登兄弟的刘宇宁怎样巧妙利用气息,这样唱歌既有力量还不伤嗓子。
他的兴趣点不再是去参加比赛,上综艺亦或是发片,逐渐转移到如何把自己的歌唱技能传递出去。“好的音乐一定可以有很多种呈现形式,可以是在舞台上,也可以是在直播间。”
他在北京的东五环外租下一个三层带loft的房子当成自己的工作室。在那里,你能看到各种各样录音棚里才会出现的专业声音设备。未来,或许还会装修成一个迷你的livehouse。
确定下直播首秀后,他买了笔记本、摄像头、声卡,更加没日没夜地选歌排练,似乎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唤醒心里的某种能量。“我不唱歌的时候,怎么都好说。但是我一开嗓子,就一定会达到你们都会屏息聆听的那种效果。”多年过去,这依旧是专属于曾一鸣的那种能量。
看得出,他仍想做个好歌手。
刚开始接触抖音的时候,他录了一首《你要的都拿走》和《爱情废柴》,几小时后就有了几千上万的赞。他美滋滋地给YY造星中心总监贺雅佳看,对方意味深长地笑笑,说你再换首现在比较火的歌。他也没脾气,他知道总有些领域不是自己的强项。
投身直播台而放弃线下并不一定能突破成功,作为旁观者,你能看到曾一鸣身上某种强大的定力。“他是能够静下心来去钻研一些东西的。直播首秀非常重要,相当于一个回归的现场演唱会。他希望用这样的作品告诉大家,这些年他干嘛去了。”经纪人说。
那么,关于那个王者曾一鸣的故事,还需要再讲述一遍吗?或许是有必要的。
他是名噪一时的音乐狂人,他二十几岁就和张国荣经纪人陈淑芬女联合创作致敬经典,他是湖南卫视《节节高声》的季度冠*,并以毫无争议的实力问鼎《中国最强音》的年度总冠*。他狂妄、他不羁、他视音乐如命。
五年后他又回来了,重燃斗志和希望。更多时候,他变得温和又耐心,毫不吝啬地把气息与力量的把握,高中低音的训练法则教给每个渴望唱好歌的人。
称王的记忆,舞台的荣光,那些在一个歌手成长岁月里最耀眼的东西,是曾一鸣身上永远都褪不掉的光芒。
他的人生故事里,充斥着许多现实法则里的挣扎。
如今,他挣脱这些人生经历的捆绑,活得更自由也更洒脱了。“我出道这么多年了,是是非非起起落落也都经历过了,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啊?”他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