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由于新冠病毒,新生儿估计很多,老王的小区里今年就新添了好些宝宝,每天耳朵旁都是街坊领居唠叨因带孩子的各种烦恼引起的婆媳纠纷。还闹出了生了孩子后离婚的事.......
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这里我都用化名。
真正生孩子的时候,其实是会忘记害怕的,那种感觉像是演电影一样,神情虚弱,但心里又清醒无比。
伴随着阵痛,听着助产师的命令,抓紧产床的把手,在疼痛达到顶峰时用力,等待-疼痛-顶峰用力-等待-疼痛……如此循环。
等孩子出生那一瞬间,由于长时间消耗体力孩子从产道顺利出来,身体和心理的幸福感双重叠加,心中溢满喜悦,这种感觉真的形容不出来,可能一辈子只有一回。
这种喜悦可能源于动物的本能。
孩子呱呱落地了,母亲的养育征程开启,生过孩子才知道,比起哺育孩子,生孩子其实一点也不可怕。
我们小区李倩备孕很顺利,查出怀孕时的和她老公都很开心,婆婆二话不说,决定来到他们的城市照顾张怡,失去母亲的李倩很感激。
天知道为什么,大学时代是二级运动员的李倩,孕吐的怀疑人生。
「吐到最后,喉咙和食道全蚀坏了,喝水就像在喝玻璃渣,喝水也吐,吐得也是玻璃渣,还是带硫酸的玻璃渣,混着胆汁血水。」
一开始老公很心疼她,给她倒水,替她抚背,后来大概是吐多了,渐渐有些麻木,也便是抱着手机靠在卫生间门口,等着张怡吐完。
李倩的婆婆心急如焚,她给李倩炖的鸡汤,烧的海参,几十块钱一斤的有机小米,李倩一口吃不下不说,最后全吐了。李倩抱着马桶吐到昏天地暗的时候,婆婆心疼得在她身后跟李倩老公抱怨:
「这太可惜了,我这可是托人从辽宁捎回来的海参,可贵了。」
李倩老公哄他妈:「没事,待会我吃了,不可惜。」
因为孕吐太严重,完全无法进食,李倩生不如死,医院打营养液,尿酮4个加号,在床上瘫了两个多月,终于能喝下一口稀粥。
好景不长,大排畸异常,胎儿脉络丛囊肿,羊水偏多,医生建议羊水穿刺,漫长的20天等待,李倩每天以泪洗面,提心吊胆,好在最后的结果一切无恙,李倩刚喘了一口气的时候,糖耐没过,李倩被诊断为妊娠糖尿,被严格控制饮食,医院抽血检查。
李倩平素最爱吃水果甜品,如今,连啃个苹果都要踌躇半天,她戒了所有水果,看到水果摊也要绕道走,吃的东西更是索然无味:因为糖尿,李倩要严格控制碳水,主食几乎不敢入口,包子馒头面包张怡只能看看,平素能吃得只有糙米饭,紫薯,肉菜都要过水。
临近生产的时候,胎儿B超六斤出头,婆婆急了,让李倩无论如何多吃点,鸡鸭鱼肉各种大补,各种油腻,说孩子生出来大点才好带,谁家刚生了个八斤胖小子,谁家……李倩无数次解释,第一,胎儿目前大小正常,不需要大补。第二,自己有妊娠糖尿,不能吃多。
被婆婆逼得没办法,李倩忍无可忍,胡乱扒了两口饭就回了自己房间。婆婆大怒,哭着在客厅说李倩自私,只肯为自己着想,一点不为孩子考虑。李倩也在卧室里哭,外面有李倩老公哄着,李倩等了很久,半夜老公进了卧室,也只等到一句:「你怎么还不睡?」
胎粪污染羊水,李倩被迫紧急剖腹产,孩子出来的时候,哭声微弱,评分不好,第一时间被送到了新生儿监护室。
一家人全去看孩子了,哪怕只能在外头盯着,麻药苏醒,李倩被刀口疼到浑身发抖,每一次护士过来摁压子宫都快要了她的命。老公和婆婆要么是去看孩子游泳了,要么是推着孩子去走廊散步了。
李倩疼得呻吟不止,排气也一直不顺利,上厕所连个扶的人都没有,强撑到终于出院,顺产的产妇从身边轻松走过,老公扶着她,一面嘲笑说:「看别人多厉害,你这不争气,自己受罪了吧。」
虽是玩笑话,李倩听得心中拔凉。
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。
日复一日,所有人都只关心她有没有奶。她努力发各种母乳知识给老公,希望他能帮助自己去说服家人,但他从来不看,又不耐烦听她解释,李倩说急了,一句「就你能耐」把她顶得哑口无言。
她没法说服婆婆不要给孩子穿太多,9月份的秋天,风和日丽气温适宜,大家都还穿着单衣,孩子里三层外三层裹着棉衣,最后,捂出了一身热疹,在体检医生的勒令下,终于脱成单衣。
她没法说服家人给她灌各种奇怪的中药偏方下奶茶,只因为她的奶「看起来」喂不饱孩子,孩子每天哭,李倩说那可能只是肠胀气了哪儿不舒服了冷了热了,但是全家没有人听她的话,只要孩子哭,就是她的奶水不够,她不喝那些药剂就是自私。
她没法说服大家小婴儿的胃其实只有葡萄大,不用灌奶粉,她没办法阻止家人给一个星期大的孩子就灌上毫升的奶粉,奶粉喝得多了,母乳越来越少,最后,在一家子「你自己没奶」的数落中,干脆被断了奶。
她没法说服家人在孩子三个月的时候就喂吃的,喂加了盐的肉泥,还是嘴对嘴大人嚼烂了给喂着吃,最后孩子无法耐受腹泻,调养了整整一个多月才好。
孩子四个多月的时候,李倩重返职场,白天上班,晚上回来带孩子,每天累到生不如死。孩子夜里睡得不安稳,她的睡眠越来越差,一点风吹早点都会醒。夜里她和孩子的动静惊醒了她老公,他迷迷糊糊起身瞥了他们一眼,转身又睡过去了。
矛盾的爆发在孩子的七个月,一连两天发高烧,退热药也降不下来。
她疯狂地翻书翻资料问网上医生,凭着自己的知识,猜测这应该就是幼儿急疹,在家喝退热药悉心护理就可以,正值流感高发期,医院交叉感染,思前想后,决定继续在家观察。
家里人轮番上阵,劝她给孩子吃抗生素消炎退热,医院看看,她不肯,被骂。李倩顶着压力,其实心里无比焦虑,最后实在抗不住压力,一家人把熟睡的孩子弄醒,医院检查,结果就是普通的病毒感染,和李倩的方案一样,吃退热药,细心护理就好。但老人强烈要求医生开药,不得已,对方开了一大堆中药冲剂。
凌晨两点,婆婆掰着嗓子早已哭哑的孩子的嘴,强灌药水,孩子被呛,咳嗽不止满脸通红,又困又倦,嚎啕大哭喊着「妈妈」。
「那是他出生以来,第一次喊我『妈妈』,却是在那样的场景下,他一定是难受坏了……」
看着孩子向她伸出的双手,烧得通红的脸蛋,李倩的心都皱了,哭着请大家把孩子给她,可是没人肯把孩子交给他……老公就站在旁边无动于衷,帮着婆婆给孩子灌药。
李倩忍不住了,发疯一样把桌上的锅碗瓢盆砸了个遍,哭着咆哮说:
「把我的孩子还给我!你们都给我滚!滚!」
李倩歇斯底里,根本无法自控,直到她老公给了她重重一个耳光。
一家人都惊呆了。
李倩傻了几秒钟,反手将手里的笔筒扔到她老公脑袋上,把孩子抢回怀里,反锁了卧室的门。她一边哭一边解开衣服,让哭到快要断气的孩子叼起她早已枯萎的乳房,那小小的躯体蜷缩在她怀里,胡乱地张着嘴巴,凭着几个月前吃母乳的记忆,摸索着叼住奶头,抽噎中,孩子边哭边狠狠咬了她,李倩咬着牙,一动不动,流着泪紧紧把孩子裹在怀里。
「那是我的孩子,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孩子,可偏偏,我是对自己孩子最没话语权的人。」
「那一个耳光,把我和他18年的情分全部打没了。」
其实李倩不怕,不怕婆媳矛盾,不怕家庭纷争,不怕育儿艰辛。都是第一次当父母,谁都没有经验。
最让她心寒的是她老公,在整个过程中,从未有过担当,从未主动去学过任何育儿知识,与老人的纷争,不论棘手与否,从未挺身而出过,为李倩说过一句话。
每天下班回家,除了象征性地抱抱孩子,逗逗孩子,就是在刷手机。孩子一哭,赶紧双手奉还给李倩。孩子养得好,全家的功劳,孩子养得不好,就是李倩的责任。跟着自己的母亲斥责李倩,责怪她矫情,责怪她太精细,说自己也是这样被他妈带大的,健健康康也上了名牌大学,为什么她一定要如此计较……
育儿的苦,他让她一个人担着;婆媳的坑,他让她一个人去跳。
李倩觉得自己快要产后抑郁了。
「我根本不在乎其他人对我怎样,我只在乎他,是不是能站在我这边,和我一起面对问题,解决问题……孩子是两个人共同孕育的,怎么到最后像是我一个人生的?可是我又偏偏是最没话语权的那一个,我都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养我自己的孩子……都说婚姻是爱情的杀手,不是的,孩子才是。」
老王认为李倩的遭遇,全天下的做母亲的大多也经历过——
分娩时的狼狈,剧痛和各种手足无措,乳腺炎、侧切痛,各种血流如注;
月子里,新手妈妈的慌乱,长辈不明所以的压力;
双方父母都有自己的生活,在我最难的时候请求帮助,也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来。
睡眠不足、全年无休、随时待命,有时还会被家人苛责;
孩子病了,高烧整夜,彻夜不眠,忙到手足无措;
一手撑着雨伞,一手拖着孩子,风雨交加的清晨一步一艰难地送去学校;
孩子要你,哭着喊着抓着你的衣角不放,鼻涕眼泪糊了一脸,根本不知从哪儿哄起;
自己病了,撑着给孩子讲故事、做饭菜、做家务;
婆媳矛盾,不着家的老公,没有办法依靠的娘家;
我是啰嗦的老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