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魔去足浴店足疗放松,旁边坐了一中年女子,一边泡脚一边和女技师叨咕自己最近的看病经历。她说自己身心憔悴,为了检查身体是否有病,已跑了好几医院。最医院,做完各项检查专家告诉她不要紧,只需定期复查观察即可。她听完不放心,又挂医院的专家号,还是同样的诊断。看她忧心忡忡,医生说如果不放心可以做个宫腔镜手术。即使这样,她还是疑神疑*,于是拽上夫君医院反复巡诊,甩钱数万。一直旁听的我实在忍不住好奇,便问她究竟检查出什么问题了,如此劳人伤财大动干戈?她说子宫里长了个巧克力囊肿,尺寸不大,目前也无异样症状。
在这个谈癌色变的年代,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晓得囊肿不是肿瘤,大可不必庸人自扰。简单宽慰了几句,发现她根本听不进劝依然喋喋不休。索性不再搭理。《李尔王》里说,要一个骄傲的人看清他自己的嘴脸,只有用别人的骄傲给他做镜子。那一刻,我从眼前这个中年女子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。
前段时间身体出现了点异常,先是找度娘,结果越查越紧张,辗转难眠,医院问诊。查来查去医生的说法大体相同,都让我心态放好,顺其自然。可我就是心不甘,总想查个水落石出。据说,现代医学只能解决人体生命百分之二十的问题,有些问题盘根错节丁说卯说均有理,但就是找不到根治的办法,更多的还是让人调整心态听天由命。现实中有些人生前没有一点不适症状突然就没了,也是常有的事。人生无常,生死原来就在一瞬间。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意识到生命脆弱的?我想,是从自己开始失去的时候。失去亲人、失去健康、失去青春……其实死亡最可怕的,不是拿走身体,而是拿走人在身体之上所累积的一切意义。
想到死亡我开始恐惧了。不是惜命,只是还有许多未竟的事情。西医不行咱就找中医吧!中药吃了不知多少副仍无多大改善。不过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不安,时间一长,人对各种境况都会习以为常,也会逐渐从恐惧中解脱出来。见到一个久违的朋友,诉说完这一切,他寒碜我: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,不是生理有病,纯粹是心魔作怪。”深以为然。
那天去打新冠疫苗第二针,贴着楼外的一排栀子花走,边走边看它们,洁白的花朵在枝头颤颤巍巍,经过一夜暴雨洗礼,也只当洗了个澡,花瓣上残留的雨水,增加清透感。突然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“:无常即为常”。是啊,人各有命,花木也是。生命,不知来处与归处,无非是在一天天的跌宕起伏里,扛一些或大或小的难事,看一些或惊鸿或平淡的风景。能把握的是:面对风暴来袭,不必张牙舞爪,努力让自己活成风平浪静,就像深海的水一样。
善待
看,夜半人间,有人欢歌,有人垂泪,有人疼痛。还有一些隐忍者在默默数羊。行走于苍茫大地,问题总是接踵而来。人总要在各种负向事物裹挟中,努力把自己拉回正道,保持摧折中的坚韧与完好。
她一直生活在汶川擂鼓镇。如果没有年那场地震,她的生活跟其他老人没有多少区别,一家老小住在新盖的房子里,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平凡安稳。一场地震,房子倒了,所有的亲人一夜之间全没了,就剩当时在山上的她一人幸免于难。一批一批慰问团来了走了,她形如朽木,常问人家的一句话是:“我一个老太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”
面对她的遭遇,任何心理专家和志愿者都无法给一个完满的答案。可是,两年后,人们在山上看见了她。老人还是一个人,住在半山的棚里,养了几只鸡,一天天,一年年,独自在山上出出进进,一到时间,或做饭耕种,或躺下睡觉。关于她是怎么挺过来的,没有人知道。
人的一生,或长或短都要经历一段一地鸡毛的“瓦砾期”,这堆瓦砾,有时来自身体的病疾,有时来自情感的坍塌,有时来自事业的低谷。众生皆苦,唯有自渡。鲁迅说:“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,我只觉得他们吵闹。”我们一直在学如何面对人群,单单忘了如何面对自己。其实,一个人只有先安妥好自己,学会与自己相处,才有资本为他人活着。
寂静的夜晚,我一个人坐在书房聆听贝多芬的《月光》。窗外一弯月牙正挂在苍穹,发出清幽的光芒。想起两百多年前,有人说他的乐曲里闪动着穿透暗夜的光芒。舒缓的旋律仿佛把人带入波澜起伏的大海,冥想的柔情、悲伤的吟咏、如烟的往事,倏忽都涌上心头……贝多芬留给世人的不只有月光洒向海面的宁静,还有面对风浪时的无所畏惧。那里没有命运急促的叩门声,没有对世间种种不公的控诉或哀怨,有的只是月光照进门扉时的从容不迫,以及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”的勇气。此刻它们水乳交融,彼此温柔以待。
俯仰之间,宇宙浩瀚。一路走来历经的许多在当时看来不可承受之苦痛,如一次次被截身而活的蚯蚓,最终都在痛处破茧成蝶,成为当下日子里丰盛的恩典。
本文来源:阳光报